童年时代的十大经典零食
我的童年决没有现在孩子们享受的五花八门的零食。

但事实是,那时一日三餐之外,尽管没有零食,但我的嘴巴并没有闲下来。如果我的嘴巴真的安稳到只吃饭不吃其它,那结局定是面黄饥瘦。实际情形是,童年的我健壮如牛犊,健壮得不仅自我感觉良好,而且大人们也曾高度评价过。这真要感谢大自然,感谢大自然的慷慨。那漫山遍野,那一草一木,不仅给了我童年的快乐,也给了我充足的食物。如果定要我说出我童年的所谓零食,那么它们就是我最好的零食。

这些曾经的零食,现在的孩子当然也是无福享受了。时过境迁,现在再次触及这根神经,竟能数家珍般地列出一长串。我把它归纳为十大经典,算是我向女儿炫耀的一种资本。

1、映山红

我们土语叫“映山映花”真正的名字叫“杜鹃”现在它们摇身一变,从山上跑到城市公园,做了观赏植物了。城里的孩子一定无法将这花朵与食物联系起来。然而,它却是自然界送给童年的第一份份礼物。我小时候能认识春天,就是以映山映花的绽放为标志的。大小山坡火一样红焰焰的时候,春天也就悄然而至。那时节,放学回家后的头等大事,就是上山拔虎梢笋。说是拔笋,其实一半是因为眼馋映山红。我们对此又有约定俗成的说法,叫“拗映山映花”总是择数量最多颜色最鲜红的映山红,整枝拗断下来,直到手不能握才肯罢休。然后,用两只手指捏住花瓣一角,只轻轻一扯,花瓣就从花座里脱落,再轻轻抽动,让花蕊尽量留在枝头上,不拈带过来。也有不小心把整个花朵摘下的,此时就需耐心地抽掉花蕊,我们叫做去掉“须须”于是,一只“小喇叭”就可以放进嘴巴了。稍稍咀嚼,嘴里就渗出血色,那是映山红的汁液在舌头上流淌。映山红说不上有多少甜蜜,但花瓣的润滑却撩拨得口腔起痒,并生出一股凉丝丝爽快的感觉。

2、刺脑头

那是荆棘在春天抽出的嫩头。荆棘总是在我疯跑与游走的时候,生生地勾破我的衣服,让我无比憎恨。故农家菜园竹园偏爱用这样植物作为防护,旨在拦截和吓唬像我这样一不小心便要偷拔人家竹园里雨后早笋的毛孩子。因此当夹在篱笆墙里的荆棘在春天里探出胖乎乎的头时,我会毫不留情地对它咬牙切齿。这个春天,让所有的植物都穿上了墨绿色的新衣,荆棘也在其中,荆棘的脑袋上挂着露珠,在春风里荡漾得洋洋自得,它吸收的营养自然比我好得多。于是,我会下定决心对它扫荡。我耐心地站在篱笆边上,拗最粗壮最稚嫩的荆棘的梢头。从容地撕掉它的叶片,小心地摘掉它身上一枚枚必将愈长愈硬的尖刺,把它剥得只剩光光的身子后,卡嚓一口,咬入嘴里,又卡嚓一口,一截截地吞下肚去。刺脑头的味道真是淡而无味,我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想必是为了达到自己心里的平衡,算是对它的报复和挑战,抑或也算是吸收荆棘的精华。我的童年后来也越长越野,大概就与多吃了些刺脑袋有关联吧。

3、桑椹子

它有个不雅的名字,叫做“乌桑卵子”但我们叫惯了这个名字,以至于不肯叫桑椹的真名。桑树开花的时候,我就在树底下想像它的红乎乎和黑紫紫,直想得嘴巴里生出甜蜜蜜的津液。于是在麦芒飘扬的季节,上学放学的道路成了我的牵挂,我不走大路而独爱江边桑园地,为的就是随时享受桑椹的开花结果。桑椹终于在我的渴盼中,从青色中透露出一丝红意的消息,于是顾不得酸掉牙齿,我开始了在桑树底下穿行的生活。初时食青色的桑椹,吃得自己牙齿酸痛,皱起的眉头定然比桑树疙瘩还难看。后来桑椹就越吃越多,越吃越红,越吃越黑,便开始挑三拣四起来。旺盛时节,我一天来回学校四次,却总也见不到我的人影,因为我是从桑树缝里钻进钻出的。我既不能上学迟到,又不能回家太晚,于是着急火忙地边走边吃,边吃边走,每每把自己吃得全身血迹斑斑,满脸糊涂。有时一不小心还吃出嘴角的硬块来,那是误吃了隐藏其中的毛毛虫。桑椹的味道,是最酸的,那是红火火的时候吃,桑椹的叶道也是最甜的,那是黑黝黝的时候吃。所有野生食物,最好吃的是桑椹。忆童年好吃,最忆是桑椹。

4、毛栗子

家乡的山并不高,然而该有的它都有。春华秋实,我便开始在心里惦记起野毛栗子来了,这种思念总是随着野毛栗子的刺一样疯长。在没有看见过板栗前,野毛栗子一直就是我心中的板栗。野毛栗子不过乒乓球一般大小,周身是刺,但这并不能阻挡我贪食的天性。穿行在荆棘丛生的山上,手捏一个毛竹夹子,挑刺短结实的毛栗子,一个个拧下后扔进系在腰间的毛笼,为了摘得更多的毛栗子,有时甚至拎着团篮上山。回家后,我就那样安稳地坐在门槛上,用脚搓呀搓,搓掉毛栗子身上的刺,然后不管泥沙灰尘,龇牙咧嘴,呸呸呸不停地咬,挖出它的内核,小心地放进袋里或碗里,以便集中吃一顿。也有以手代脚的时候,手“穿”一只废弃的球鞋,压住一颗毛栗子,在地上来来回回使劲地搓。剥毛栗子最窃喜的是剥到一颗黑而大的栗子,那必定是第二天向同伴夸耀的乐事。然而,这也是快乐并痛苦着的一件事。当野毛栗子的壳和刺在道地里被晒得焦黄的时候,赤脚的我总时时会自讨苦吃,脚板遇刺的我,不得不找出缝衣的针,忍痛挑出那钻进脚底板的那一根根刺。吃毛栗子有“粉”的感觉,而此时脚底板也肿得“粉嘟嘟”了

5、阿米饭

我们给它取了一个非常好记的名字:阿弥陀佛。大概它长得像念经老太婆手里滚动的念珠。但事实上,它才只有米粒般大小的身材,只是圆圆的,一簇簇,像花儿一样盛开在枝头上,煞是好看。这东西并不像映山红和毛栗子一样在山上普及。因此,摘野毛栗子的时候,我们偶尔碰到它时,总会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先是高喊一阵“那嬷阿米大饭,那嬷阿米大饭”然后用手捋下一把,顺手扔进嘴巴,算是上山摘毛栗子时的点心了。这阿米饭吃起来,糯糯的,微微有一些苦味,却没有核,也不必麻烦地去皮,所以吃起来方便简捷。记忆中,有阿米饭采摘的时候,山上还盛开一种黄颜色的似映山红一样的黄花,我们很害怕看到这样的花,不知是谁的传言,说这花吃下去是要毒死人的,说证据是某某村某某人寻死前就是吃了这种花,吃了这种花人就死掉了,于是我的心里总是诚惶诚恐,以至于对长在这种黄花身边的阿米饭也不敢妄自去采摘,生怕它染上了花的毒素。

6、阿公阿婆

我至今搞不懂为什么叫它这样一个名字。它与谷雨时节山上布谷鸟叫“阿公阿婆,割麦插禾”没有丝毫的关系,它与外公外婆也并没有什么民间故事或传说。但无论是孩子们还是大人们,只要看到坎头边那一颗颗红红的果实在向我们招唤时,总会不约而同地叫它“阿公阿婆”(也叫“夹公夹婆”)。它大多倦缩在山脚下的坎头边。它身上也有刺,但它决没有荆棘一样的野蛮,它的刺是细细的颗粒状,附在枝条上,也不主动勾引人的衣服。它的叶子有些铺张,铺张得像我家园子里的苎麻叶,但比苎麻叶子略小。它的个子又是矮矮的,一锄头下去,它就一命呜呼。在结果实前,它总会开出白白的花,然后引得蝴蝶在它身上飞来飞去。结出的果实先是青色的,然后慢慢透红。这红果子圆圆的像女人的奶头,它的构造极类似于桑椹,但绝比不过桑椹的甜蜜。红过了头而没人采摘的阿公阿婆,会花整为零,一粒粒跌落到地上,残留在枝头的大多爬满了蚂蚁。所以,自它有成熟的意图时,我们就四处寻找采摘,此时入口,嘴里有一种毛茸茸的感觉,那是它表面还没有褪尽茸毛的缘故。

7、红菩

那也是从刺窝里采摘出来的野生果子。但并不一定要等到红了才可以吃,所以有点名不副实。在我的记忆里,只要它彻底告别了花朵,就可以摘来吃。那是圆圆的,青青的,涩涩的。本应当等红透了熟透了才能食用,那时吃起来就格外香甜。但那矮矮的山上,孩子们成天走上走下,我不趁它好吃时摘下岂不是把运气送给了人家。所以红菩是难得有寿终正寝的自由的,除非它长在峭壁间我们眼力所不及的地方。熟了的红菩,就像一只小小的苹果,我童年时候吃不到苹果,那么红菩就是我最好的苹果了。上端原来是开过花的座位,此时已发展成一个蒂头。咬进嘴去,需嚼得仔细,分辨出它的核来。这果子颇能填被口腔的空白,说明它是山上野果子中有份量的食物,这一点,我至今还这样认为。

8、刺聋甏

荆棘在春天里被我拗掉了嫩头之后,其实对它的生长发育一点也无伤大雅。当秋去冬来的时候,它照样结出一个个圆滚滚的果子来。我们叫它为刺聋甏。我们一致认为,刺聋甏是可以摘来吃的。但同时我们也一致共认,刺聋甏在吃前必须去掉表面的毛,挖掉里面的籽,否则要吃得耳朵聋甏。于是摘来一手捧,蹲在池塘边或水沟边,用指甲划掉像油漆一样粘着的茸毛,露出或青或红的本色。然后掰成两片,用拇指耐心地挖出一窝长得严严实实的籽,把里面彻底掏空了,连同象棉絮一样的里壁,经清水一冲刷,就彻底弄干净了,这时它就像一只小碗的形状,用不着擦干水,放入口中咀嚼,竟有吃红桃一样的脆响,那味道是酸里带甜,甜中有酸。只是清洗的过程太过麻烦,常常是摘得多而吃得少,最后胡乱让它随水飘流。

9、茅草根

红军战士二万五千里长征吃过草根,我一直不以为苦。因为,茅草根其实也是挺可口的零食。比他们晚一辈生长的我,在童年时也曾与草根为伍。当然,那草根是有所选择的,并不是所有草根都可以吃,我的体验是,在水沟里疯长的游水草的草根就不能吃,尽管它的根拔出来也嫩白无比,但它毕竟是吃水吃白的,所以一口咬下去就保管是淡淡的水。只有那坎头边扎根的茅草根,才是可吃的美食。茅草根的叶子此时已经风霜露宿了,叶子已泛黄泛黄了,但它隐藏在黄衣服里面的根却茁壮如初,而且像经霜后糖分增加,茅草根此时剥掉外壳,就像剥扁笋一样,露出雪白的一节一节。剥当然是美丽的说法,其实只需用手一捋,就彻底的干净了。然后嚼在嘴里,吮吸它的汁液,竟有了像嚼甘蔗一样的甜蜜。所以,坎头也是我童年里最爱的地方,那里除了产阿公阿婆,还盛产茅草根。我小时候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常常依偎在坎头边,嘴里嚼着茅草根,眼睛对着太阳眯成两条线,在那里算计着我的理想,或阴谋着下一步该破坏谁家的庄稼呢。

10、玉米梗

我们叫六谷梗。玉米而有梗,真是对我童年天大的照顾。自家的六谷梗是决不会浪费一根的,别人家的六谷梗则要厚着脸皮去讨来。六谷梗当然比不过甘蔗,但甘蔗五分一截,看电影且产甘蔗的那个季节里才能买到,而我大抵没有这样的艳福和厚遇。六谷梗却是免费的甘蔗,所以我百般珍惜这样的机会。啃六谷梗,比啃甘蔗容易得多,速度也快,它瘦弱的身躯原本就不是我锋利牙齿的对手。从梢头开始啃,那感觉似在嚼棉花,除了有软软的感觉,几乎就嚼不出甜份来。然后愈往下啃,硬度越来越强,甜份也越来越多,啃至底部,就很有点像啃甘蔗的味道了,丝丝丝的,竟也能飞溅出一些浪花。为了生活的一丝丝甘甜,我就这样啃呀啃呀,连嘴皮子擦出血来也在所不惜。

(以上记述,仅凭记忆,错误和漏洞百出,恳请各位批评指正,特别是关于我所提及的几种野果的名称。不胜感激。) 展开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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