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个人生活

爱情,总在转身以后

后来还是德成冒雨来找她。

他见月茹久久不归,便一个人打着伞在家门口饶了一圈,最后在临清路的一棵树下发现了状似奄奄一息的月茹。

“姐——姐!”德成奔过去,把伞罩在她头上。

月茹已疼的快要失去知觉了,只用手捂住肚子,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德成吓坏了,背起她急忙往家里赶。

可回家也没用啊,一家人望着她疼得越来越厉害,全都束手无策。

最后德辉让德成去把值班的白俊给找回来,自己则带着月茹去中心医院。

看的是急症,医生一检查就道:“哦,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

菊苼脸色一变,上前道:“医生,她两天前刚刚小产过,算上今天才第三天,会不会有影响?”

医生闻言眉头一皱,说你们家属到底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一边吩咐小护士再去把妇科医生找来。

妇科医生检查过后表示还好,问题不大,只是受了寒,因为伤口没有彻底痊愈,所以出了点血。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割盲肠。

因此没多久后,月茹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白俊当晚赶到以后,本来四个人还打算瞒一瞒方静江的事。岂料白俊一看四周,诧异道:“咦?小方呢?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怎么没通知他?”

几个人才支支吾吾的把事情和盘托出。

当场把白俊气了个半死,直指着陈菊笙道:“你给我滚回去。”

菊苼自知理亏,也就闷闷地回家了,想着手术完了以后月茹总要吃点什么,她先回去做。

月茹第二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白俊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

她望着父亲,双唇下意识的紧紧抿住,好算没哭出来,只眼角渗出一滴泪,然后又闭上了。

白俊握着她的手道:“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再睡一会儿。”

父亲掌心的温度传来,白月茹又一次陷入梦乡。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夕阳的余晖照进病房来,她觉得自己好多了。

她慢慢的爬起来,一个人踱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飞鸟,心里空空的。

白俊看着女儿消瘦的身影,心里着实不忍,唤道:“月茹,来,你妈给你熬了点排骨汤,过来喝一点儿。”

因为手术后的八个小时是什么都不能吃的,如今过了时限,总算可以补一补。

白月茹‘嗯’了一声,随即转过头。

直到把汤全部喝完,也没有多余的话说。

白俊叹了口气,试探道:“闺女,要不…爸去找他谈一谈?”

白月茹木木的摇了摇头:“不必了。”

“没事,爸会替你做主的,一定帮你把他劝回来,成吗?”

话还没正式说完,月茹舀汤的调羹就‘叮’的一声靠在了碗口上,“真的不用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显然不想多谈,可她也知道她现今虚弱的样子是个父母都会难过,都会心疼。这是他们的天性。从而生出愧疚来,她爸如今对她的感情就是愧疚感作祟。

而不是爱。

她分的很清楚。

顿了很久很久,她一直在思考这话该不该说,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爸,其实你和他们都一样。”

白俊一怔。

她又道:“这个家里,每个人对我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上至已经去世的外婆,下至德华,德成他们,当然还包括你,妈,和舅舅……在你们大家心里,我是低人一等的。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儿。我注定了要被牺牲,仿佛这是我的使命,我若是不完成任务,就该被像垃圾一样丢掉。我的生活,我的情感都可以被拿去置换,抵押,只要你们想达到什么目的,头一个想到的一定是我。”

“我很小就懂得,这就是我的命。有时候想想,我的命真苦。”

“爸您或许想要反驳,想说我讲的不对。您一个老实人,不像我妈成天算计西又算计东的,可你管过我吗?我是好事歹您在意吗?小的时候,德辉成绩只要一不好,你就拿出棒子来打他一顿,打完了又心疼,下一次就改换骂的。我呢?我的成绩您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仿佛我根本不存在。还记得有一年,我故意考的特别差,就希望您能像一个普通的父亲那样教训我一顿,可想而知,您当然是没有。您压根没问过,压根就不知道。我连工作分配,您都不在意,只告诉您之后,你回我一句‘哦’。”

白月茹说这话时连眼泪都没有,表情淡淡的,仿似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模样却是叫人心疼。

“爸,您以前都不管,现在管还有什么用?您是一家之主,但凡当年您能对我稍微有一丝一毫的在意,我妈也不至于对我会如此的得寸进尺。爸,是您纵容她的。”

白俊一直没有回话,他在听她陈述,每一句都叫他的心颤一下,嘴唇也跟着轻轻的抖动。他知道她说的都对,正因为对,所以无法反驳。

白月茹始终是不想让父亲难过,她长叹一口,决定结束谈话:“算了爸,我不是埋怨您,但我真的很累,很累。我想歇一会儿,最好谁都不见,好么?”

白月茹说完这话,就神色恹恹的,屁股慢慢的向后挪,打算躺回**去。

留下白俊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床前,他在思索,回想这么多年与她,与女儿在一起的记忆,竟然有很多是留白。可见她说的一点都不错。

然后,他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托白俊的福,白月茹住的是老干部特殊病房,她呆了五天,期间陈菊苼自然每天都来,有一次,在病房门外,对着德辉唠叨:“方静江这个臭东西,没良心的,至今也没来看一眼。”立马就被白俊给制止了。从此碍于白俊犀利的言辞,没敢再多说什么。

到了第六天拆线,医生给月茹做完彻底的检查之后,她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一想到家里逼仄的空间,她还没踏进家门,已经开始心烦。

所幸白俊一早有所安排,让她到德辉名下的泰山新村去小住几天,等身体痊愈了,可以上班去了,再做打算。

其实泰山新村本来是给德辉结婚的新房,他们白家的三个儿子,每人都有一套房子。

德辉的是泰山新村,有两间卧房,一间客房,外加一个客厅,面积很大,明亮又宽敞。

德成现如今听说也在恋爱了,对方还没到白家来过,但白俊给他准备了馨康里的一间带院子的老房子,外加一个有天窗的阁楼,老式且古典。

德华的房子最好,是在隔壁区的一栋新建筑,跟花园洋房一样。

唯独白月茹,什么都落空,一无所有。

而现今月茹出了这样的事,令白俊有了不一样的反思。

他内心有愧,便找到德辉,说你是做大哥的,问可不可以把月茹的户口也迁到泰山新村里去,分她一个小房间。

德辉同意了。

一是因为她的母亲的确是为了他才把月茹的婚事给搅黄了,还搅的一塌糊涂,翻天覆地。他的妹妹很有可能得不到一个应有的相衬的下场。而且最后方静江给菊苼的那五百块彩礼,菊苼也偷偷的塞给了德辉,意思是让他置办一点好的家具。他收下了,再加上父亲开口要求,他就没理由说不了。

因此月茹一出医院,便轻轻松松的打包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到泰山新村去住了。

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地方虽然远了一些,但可以不必面对任何人和事,暂时忘掉那些不开心的。

她一个人买菜做饭,一个人逛街看戏。

有时候走到电影院门前,想起和方静江一起去看过电影,他翻来覆去看的不是和打仗有关的,就是破案子的。她却只想看文艺片,无奈拗不过他,最后只好去看什么《508疑案》,《拂晓前的爆炸》,每次都看的她睡着。

现在她每天下午都可以去看一场,但不知为何,竟提不起兴趣。

就这样,日子过的飞快,她在泰山新村已经住了十五天了,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便去复工。

回到供应站忙忙碌碌的生活,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忘记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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