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丝万缕玉引线 1

1992年10月28日,同一天,佟一琮的生活也有了巨变。推门而入的程小瑜将他扑倒在**,从头顶亲到肚脐眼儿,向他宣布了一个重大新闻:“虫虫,我已经正式提升为部门经理了!”

这是好事,佟一琮应该替程小瑜高兴,可一想到自己还是个小小的行政助理,他的心里就泛起了莫名的酸意。他真是对程小瑜羡慕嫉妒死了。不过,他没有把这个酸表现在脸上,也没有说出来,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小心眼儿。他抱起程小瑜,在小小的空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程小瑜尖叫着:“晕啦,不要转啦,晕掉啦!”她的拳头捶打在佟一琮的肩上:“停停停,我还要给你看个东西。”

程小瑜打开手提包,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江诗丹顿的标志赫然出现在了眼前一块精巧的女式手表上。程小瑜熟练地把表戴到了左手腕上,把纤细白嫩的手腕伸到佟一琮面前:“看,漂亮不?我们老总赏的!”

醋劲儿嗡地蹿了上来,佟一琮压了压,勉强笑着说:“你们老总可真大方!”连他自己都能听得出话里的讽刺味道。

“我不是提部门经理了嘛,我可是公司里业绩最好的,给他挣钱挣得最多……虫虫,我跟你讲呀,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磨炼,我越来越觉得,女人干这行实在是有优势,利用智慧、美貌以及女人独有的温柔,可以迅速打开局面,占领市场。原来看我不顺眼的那几个,现在怎么样?还不是乖乖地做了我的手下?现在这个世界,谁会计较你怎么成功的,人们只会看你是否成功,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真的只看结果吗?和程小瑜吃饭时,佟一琮在想。

在程小瑜身上扬鞭跃马时,佟一琮在想。

程小瑜像条蛇一样软软地缠在他身上时,佟一琮还在想。

睡着了的程小瑜没舍得摘下那块手表,佟一琮在程小瑜身上来回滑动的手指碰到那块手表,停了下来,隐隐地,他觉得那块手表就像安在两人中间的定时炸弹。佟一琮最初和程小瑜在一起时的不安再度蠢蠢欲动。

这时,有一个念头突然在佟一琮的脑子里出现: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身边的女人。

若干年后,佟一琮回想过往,对老娘安玉尘的话坚信不疑,凡事都有定数。个人的命运如此。人与人、人与事、人与物之间的交集也是如此。

没有送别玉石王离开岫岩,没有参与玉石王的雕琢,是定数。

这个定数按照老娘的说法,只因为他和玉石王的缘分不够深厚,也是他的福缘不够深厚。人与人、人与物、人与城都有定数,该遇到的迟早会遇到;不该遇到的,擦了肩彼此都不会多看一眼。强求的一切,最终都会散场。

有人说这样的道理是唯心,有人又深信不疑。有人说是哲学,有人说是玄学。存在即合理,佟一琮坚信不疑,万事万物都有吸引力法则,如果坚持相信,坚持吸引,坚持朝那个方向努力,想着念着,只要方向正确,一定会实现。这样想一想,佟一琮会开朗很多,只是偶尔想到玉石王成为玉佛,自己却远在上海,他还是无法释怀。因为他知道,那样的机会,这辈子他再也不会有了,唯一的安慰是索秀珏为他保留了一块佛脉。

玉石王最终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玉佛,正面是释迦牟尼佛祖,背面是观世音菩萨。一缕佛脉,一块花玉,不算大,不算重,寓意却很深。

送他佛脉时,索秀珏讲起了雕琢玉佛时发生的故事。一老一少坐在索秀珏的创作室,对坐四小时,喝了三壶茶,细讲了十八个月里发生的所有故事。

佟一琮听得入耳入心。虽然他清楚,只要老爹在,就算知道再多,也是纸上谈兵。不让玩玉雕玉,那些经验只是理论,可即使是理论,也让他欣喜。只要是关于玉石的丝丝缕缕、关于岫玉的只言片语都会让他后脑勺都带笑。

“后脑勺带笑”这话是佟一琮和程小瑜有一次吵架时,程小瑜给出的评价。“除了说岫玉,你啥时候不是一脸的阶级斗争?”

佟一琮真像程小瑜说的那样吗?

他自己一想,程小瑜的评价算是客观的,他对玉石王有怨气,对上海生活有怨气,对老爹不让他碰玉有怨气。总而言之,到上海几年了,他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觉得生得伟大,活得憋屈。有时候,他把这些归结为自己的心眼儿小,打小有事他就爱瞎琢磨,爱胡思乱想。仔细一推究,真正的原因还是心有杂念,自信不足。

在这纷繁的世界中,有几个人能做到心无旁骛呢?现实的**太多了,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不惊、不慌、不乱,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做到了,心还是年轻的吗?人还是年轻的吗?人最怕的就是心老了,心老了,人就真的老了。内心的小世界里,佟一琮还是怕老的,他想永葆青春。

几年的上海生活,佟一琮和程小瑜的生活有了太多的变化,住处变了,空间变了,从三户挤在一起,变成两户挤在一起,再变成单独的一室一厅。有了自己的私密空间,说话做事比原来方便了,可佟一琮和程小瑜都觉得丢了什么。是**、情调还是感情,两人都不愿意仔细探究,也都害怕去仔细探究。生活中的许多事是不能去深入探究的,因为真相总是**的、残酷的。

以前两人做“运动”时都要憋着劲儿,每到关键时刻,程小瑜都会拽过一只枕头,把原本**的声音堵进棉花里,任由那声音挤过棉花缝隙一丝丝扩散。现在不用捂了、藏了,可以尽情释放了,两人却少了那份**,像例行公事一样。**啥时丢的,啥时少的,啥时没的,佟一琮说不清,程小瑜也说不清。

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日子过着过着就成了旧的,今天重复着昨天,明天重复着今天。只是这重复的日子会发霉,会生出黑斑点。

两人都是大学生,张嘴闭嘴都是包容、信任、理解。沟通顺畅时,感动对方,感动自己,眼泪珠子一个劲儿地滚落下来。遇到了矛盾,争吵就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两人争吵最激烈的时候是春节,事情是回家,回哪个家,回谁的家。

佟一琮说自己的理:“不管怎么说,你是我佟一琮的媳妇儿,回岫岩过年有啥不对?”事实上,这么讲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理亏,谁规定就得回男方家过春节。可他心里又担心着爹妈,所以,应该争取的时候,还是尽可能地争取一下。

程小瑜自然要说自己的道理:“我先是爹妈的闺女、爷爷奶奶的孙女,后来才是佟家的媳妇儿。奶奶把我养大,陪奶奶过年有什么不对?”

佟一琮心里觉得在理,嘴里说出的却是:“你就是记仇,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程小瑜说佟一琮不讲道理,为什么就得回男方家过春节。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从进腊月开始就为了这事争,为了这事吵,吵到春节也没有结果。到了火车站,他们俩各自上了火车,各回各家。火车上,两个人都对着窗外掉眼泪,回了家,心里都惦记着彼此,可又谁也不肯服软。

他们都忘记了,人生的路上,除了向左向右,还有中间的一条路,你向左一点,他向右一点,手就牵上了,一起向前走的路才不孤单。

这样的情形,又是多少小夫妻的常态呢?

1997年春节前,两人又为回哪个家争了起来。没争几句,程小瑜突然一阵恶心,从**蹦起来,直奔洗手间,蹲在马桶边吐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嘴巴里面除了苦就是酸。终于吐完了,她的小脸煞白,趴在马桶上哭了。

紧跟过来的佟一琮慌了,抚摩着她的后背,追问:“是不是在外面吃啥东西吃坏肚子了?我总告诉你,少吃麻辣烫之类的东西,一点儿营养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些菜洗得干净不,你从来不信我的话,吃吧,这回吃到吐了……”

程小瑜拿过他递来的水杯,白了他一眼,漱了口,抬手抹去嘴角的水珠,再起身挣开佟一琮搂在她腰间的胳膊,挣了几下没挣开,任由佟一琮扶着,一步三晃地回到**,刚躺下就哭了起来。

佟一琮觉得莫名其妙,心里却越发难受。他抱过程小瑜,搂在怀里,软声软气地说:“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埋怨,我应该安慰你。我错了。受啥委屈了?跟我说说……姑奶奶,咱不哭了,行不?一会儿眼睛哭红了就不好看了。”

程小瑜没有回答,哭得更来劲儿了,简直可以用撼天动地来形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仿佛走到了人生绝境。

佟一琮感觉出反常来,程小瑜有时候是喜欢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以作为乐,可哭成这样的时候不多。他的脑子里转出一连串的镜头。

色眯眯的老总把程小瑜拽进了办公室……

客户的大手放在了程小瑜的腿上……

没实现既定业绩,奖金全没……

他试探着扔出一个个猜想,可猜来猜去都离不开“钱”和“色”两个字,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龌龊。可是,这几年,程小瑜的生活本来就是围绕着这两个字啊!

程小瑜一下子坐了起来:“佟一琮,你想什么呢?怎么全是乱七八糟的,你……你咋那么笨呢,猪啊你!”扭过身,她使劲儿甩开佟一琮环抱着的胳膊,一头扎进软绵绵的被子里。

佟一琮死皮赖脸地亲了下程小瑜的额头,说道:“我和你在一起后啥时候聪明过?在你面前智商一向为零,不,我智商是负数,零以下。要不你打我几下,打完我就好受了。不过,讲好了,不许打脸。”

程小瑜举起拳头,抡向佟一琮,边打边骂:“蠢猪、笨猪、岫岩猪!”

“哎呀!”佟一琮叫了一声。

程小瑜瞬间停手,问:“打重了,是不?”

佟一琮说:“打得再重也不怕,只要小祖宗、姑奶奶你不哭就行了。”

程小瑜的声音突然柔了、软了,轻轻地说:“虫虫,你的小祖宗在这儿呢!”她的右手滑向小腹。

佟一琮愣了一下,瞬间想抽自己一个嘴巴,不怪程小瑜叫自己是猪,咋这么粗心,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发现?他立刻从**弹起,抱起程小瑜,使劲儿地裹进怀里:“我要当爸爸了!都怪我,是我太粗心了,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爹老娘,让他们兴奋起来。让他们高兴,让一琪羡慕……”

程小瑜说:“急什么呀,再过几天就春节了,咱们回去当面说不是更好吗?”

又一个惊喜砸在了佟一琮的头上,他简直不太敢相信了,这些天,两人一直在为这事争,没想到程小瑜已经改了主意。“小瑜,今年……你和我回岫岩过春节?”他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陪你回岫岩。不过……你得答应我,只能待到初二,然后你和我一起去看爷爷奶奶。”

佟一琮想说,哪年我没陪你看爷爷奶奶,是你从来没陪我回岫岩,为这事每年春节我回去都像上刑,老爹的责怪还好说,我姐那张刀子嘴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这些话他没说出来,早先说过八千遍了,程小瑜压根儿像风吹石头似的纹丝不动。现在程小瑜主动提出要回岫岩,还是带着佟家的下一代回去,那些让人不痛快的过去,因为这件喜事全部烟消云散。佟一琮轻手轻脚地放下程小瑜,又在她腰后塞上了一只枕头,想让她更舒服一些。要知道,现在的程小瑜可是佟家的国宝级人物,那平平坦坦的小腹里,正在孕育着小佟一琮,也许是小程小瑜……也许是双胞胎呢!无论性别如何,都是佟家的下一代。

他突然问:“刚才怎么哭了?身体难受?”

“我还没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呢!明明是在安全期啊,怎么就……我心里不得劲儿,就想哭,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程小瑜说的是心里话,到上海后,她和佟一琮商量过,一定要有了经济基础再要孩子。为了这个约定,佟一琮严格遵守着程小瑜的安全期纪律,不敢冒失进军。

一年时间过去,佟一琮改了主意。两人的日子太寂寞了,要是有个小娃娃多好!有了宝宝就可以重新回到岫岩,过上古诗词里说的日子,“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他曾经把这样的想法说给程小瑜。

程小瑜立刻反驳道:“十亩八亩地、几间草房子你就满足了?就算你没想过,你总看过吧。你看看,上海小孩子接受的是什么教育,岫岩小孩子接受的是什么教育?你愿意孩子接受和你一样的教育?”

“上海压力多大啊,你活得不累?就算咱们的孩子将来在上海,人家的孩子坐宝马上学,咱孩子挤公交;人家的孩子穿用名牌,咱孩子穿地摊货;人家孩子出入高级酒店,咱孩子钻弄堂找小吃店……你心里就好受?”佟一琮承认自己确实有小农意识,上海的日子拼得太累,准确地说,这里的生活只是生存。何况回到岫岩发展,不等于将来就困在岫岩,就让孩子在岫岩接受教育,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关于岫玉,关于平台的梦想,总是时不时地在他的心头冒出来:“小瑜,哪里都会有发展的机会,准备好了,机会来时抓住了,一样可以发展。比如……”

程小瑜的嘴像机关枪一样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要让咱孩子挤公交、穿地摊货、吃小吃店?为什么我们不能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佟一琮,你有点儿上进心没?穷则思变,你为什么不能从自身找问题,发现不足,努力改进……我不是因为每月比你多挣了几千块钱才这样说你,钱只是一个方面,一种价值体现。我说的是你的生活态度,不思进取,小富即安,安于现状,小农意识……奋斗的人生才美丽,这样的道理你不懂?如果实在不懂,咱就买点儿鸡汤书读一读、学一学、改一改……”

当争吵进入这一阶段的时候,佟一琮的选择是闭嘴,没有任何结果和意义的争吵,除了让两个人本已经出现的缝隙越来越大,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回避,不失为一个良方。

不是有哲人说过吗?婚姻里总要有一方示弱。示弱又不会少什么,还能换来世界和平,何乐不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佟一琮练就了一个本事,只要他不想听,程小瑜说出来的话,根本进不了他的耳朵,直接在空气中就自然消失。

不过,这一次,程小瑜的话不会自然消失了,原因自然是程小瑜怀孕,佟一琮开心。开心的他,想让她顺心、舒心。自己委屈点儿又算什么,哪个人的胸怀不是被委屈撑大的。

佟瑞国的欢喜更进一层,简直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打从电话里知道这个消息开始,佟瑞国见人就会显摆一下:“我这也是要当爷爷的人了。”

佟一琪一听这话不愿意了:“可心就没让你当爷爷?”

佟瑞国眼睛一翻:“可心是韩家的人,咋说也是外孙女不是?”佟瑞国把“外”字加了重音。

可心大名韩可心,是佟一琪和韩风的闺女。韩风是家里的独子,生了个闺女,佟一琪心里有些怪怪的。

重男轻女是习俗,几千年延续下来,在中国扎了根,特别是在农村扎得更深。韩风爹妈嘴上不讲,脸上显露着,要是男孩儿多好,就可心了,就如意了。护士把孩子抱出来时,孩子奶奶硬是没伸手接孩子。倒是韩风一把接过,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韩风当着大家的面说:“闺女起名叫可心,可我的心,可一琪的心……一琪,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小天使,给了我一个贴心的小棉袄。”韩风性格内向,话少,说出来却有分量。

看着儿子的脸色,韩风爹妈把笑容重新挂在脸上,嘴里说着:“可心啊,真是可心。闺女好,贴心。”

佟一琪的眼泪哗哗流淌,不是哪个女人都能遇到掏着心肝心疼自己的男人,佟一琪遇着了。打那时候起,两口子比刚认识时还腻,韩风掏心掏肺地对佟一琪,佟一琪全力维护韩风。一温一火、一慢一急的两个人,感情好得让人嫉妒。

听到姥爷说自己是个外孙女,可心嫉妒了:“姥爷不可以说我是外孙女,那不把我给放到外面了吗?我是这个家里的人呀,以后我就是你的孙女,不能再有‘外’字了。姥姥,你也是,要说可心是你孙女。”

可心的小嘴随了佟一琪,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

一旁的安玉尘笑得肚子疼。

佟瑞国一边叫着可心大孙女,一边按岫岩的年俗做着准备,迎接儿子儿媳妇,还有儿媳妇肚子里的大孙子。他希望程小瑜怀的是男孩儿,不过他心里想,即使是个女孩儿,也和可心不一样,不管别人咋说,外孙子和亲孙子就是不一样,闺女的孩子和儿子的孩子咋能一样?一个姓韩,一个姓佟,姓佟才是他佟瑞国的血脉。程小瑜连着几年不回岫岩过春节这件事让他不痛快,但要现在她怀着佟家的血脉,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毕竟当年安玉尘做事绝,这婆媳两人算是对上了,现在终于都过去了。佟瑞国在电话里追问回来的日子,说要好好准备。佟一琮答,腊月二十五进家,千万别准备,要不就不回了。

回家提前了一天,没通知父母,佟一琮怕爹妈担心。人想人的滋味不好受,要是告诉爹妈,两位老人家肯定又是一夜不眠。

腊月二十四,天擦了黑,佟一琮和程小瑜两人拎着包到家。

整个巷子都睡着了,远远却见到佟家门口的两只大红灯笼,在夜里亮得那么暖、那么热。

佟一琮和程小瑜当时都惊呆了,爹妈隆重的心思、久久的想念,都写在两只大红灯笼里了。小北风一吹,佟一琮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程小瑜也在心里叮嘱自己,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过去的就掀过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除了回岫岩,什么都能答应,什么都能同意。

程小瑜看到佟一琮的泪,抬手帮他擦去,轻轻地问:“虫虫,还生我气不?”

佟一琮知道她指的是这几年没陪他回岫岩过春节的事,说:“傻样儿,我记一辈子?”说完两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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