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噩耗】

两年前的暑假,习隽野高考完,别人在酒吧、网吧KTV里彻夜通宵的时候,他正陪着身体问题的父亲出入医院。

之前习父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舒服,经常腹泻、呕吐,食欲不振、睡眠不好,腰酸背痛的,晚上盗汗。

一开始他没有当回事儿,有几次在上班的时候差点晕倒,同事劝他去医院检查,他都不当回事,想着儿子高考在即,要给他做饭、补充营养、保持好的体力,所以迟迟拖着没去。

直到习隽野高考结束,习父跟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这段时间过度忧虑、消耗体力,在家里当着习隽野的面前就晕倒了。

这一检查,尿毒症三个字直接把父子二人砸蒙了。

尿毒症又称肾衰竭,是慢性肾衰竭的晚期阶段,肾脏的主要功能是生成尿液、排出人体的代谢物,也是维持内分泌的重要器官。当它出现问题时,就会造成人体内分泌失调、代谢物和毒性物质在体内滞留无法排出,从而引起身体的一系列并发症,成为一种自身中毒的情况。

“你这个情况有点严重啊,”医生说,“你的身体应该早就有反应了,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你这糖尿病和高血压并发症都很严重了。”

习父脸色灰白,面对医生的质问说不上话。

习隽野尚且还能保持镇定,问医生:“能治好吗?”

医生看了习父一眼,又看了看习隽野,“需要长期透析、吃药,延长寿命。想要治愈还是得做肾脏移植手术。”

习父脸色更白了,“延长寿命……是多久?”

“透析、吃药的话,五六年没问题,”医生说,“移植手术成功的话,再活十多二十年没问题。”

习隽野松了口气,“所有还是有机会是吗?”

“机会是有,但我也给你们说实话,这机会非常渺茫。全国等合适供体的人是几十万,而且还要和你做匹配,匹配度高的才能做手术。”

习隽野和习父沉默。

“我会把你的资料放入数据库,如果出现合适的供体会联系你们,”医生说,“目前就先保守治疗,药不能断,每个月来开,然后来透析。”

习隽野回到家脑子还是蒙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父亲突然就有这个病了。

为什么偏偏他的父亲?

当天也是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拿着心仪的学校寄来的通知书,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这张薄薄的纸重如千斤,甚至没有力气拿起来。

“我不去了吧。”

客厅里,习隽野看着这份通知书,说出自己的决定。

习父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了。”习隽野说。

“因为我的病?”习父平静地问。

“我看药单,你的工资根本不足以承担药费,”习隽野说,“我不上学了,去上班赚钱,帮你分担一点。”

习父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能看出来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一口热茶下肚,他缓了好久才再次开口,声音听起来老了几岁,“没有什么比得上你的前途,包括我的身体。”

习隽野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的通知书,同样沉默了许久,说道:“没有什么比得上你的身体,包括我的前途。”

父母是在习隽野十岁的时候分开的,因为是感情破裂和平分手,习父主动争取了习隽野的抚养权,习母考虑到带着孩子以后不好嫁人,所以同意了。

这些年来,习隽野一直和习父相依为命,男人的情感很厚重,不太善于表达,但习隽野能感受到爸爸对他的重视和关怀,会给他做喜欢的菜、给他优质的物质条件,让他从来没有身为单身家庭的自卑感。

妈妈虽然也是时常联系,每个月会给他生活费,但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慢慢的感情就淡下来了,自然比不上相依为命、朝夕相处的爸爸在心里的分量重。

习隽野不是没心没肺的孩子,相反,父母离婚然给他心智早熟,比同龄的孩子更沉稳,这些年也把爸爸的辛苦看在眼里。

如今爸爸生病,还是这么严重的尿毒症,他怎么可能抛下亲人独自去外地上学?

这件事习隽野和习父僵持了很久,最后习父听到习隽野在咨询退学事宜后,开始用停药威胁。

“你如果真的敢退学去上班,我拒绝治疗!”习父固执地说,“也不会用你挣来的一分钱。”

习隽野脸色又沉又冷,“你不能这样,我走了谁照顾你?!”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习父说,“医生说的你也听到,我不是明天就要死了,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至少还能活五六年个,我这么大个人了还需要你照顾?我这几年辛辛苦苦培养个大学生,到头来就是让你放弃学业去上班挣钱的?!”

习隽野有自己的坚持,习父也有自己的执念。

他们都是为了对方好,关系却降至冰点,无法沟通。

习隽野的压力挺大,高考都没让他这么烦心过,被习父偷偷买了一箱酒在房间里喝,一想到医生说找不到合适的肾源就只能活五六年的话,他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擒住一样,又酸又痛,窒息又难受的喘不上气。

夏季的夜晚潮湿又沉闷,天空闪过惊雷,雷声滚滚而至,很快大雨冲刷着窗台,打湿了习隽野的书桌。

以往下雨习隽野都会关窗,今晚却没有,他喝着啤酒,看着漆黑的雨夜,头一次在这种夜晚盯着天上的闪电看。

一下下昼亮的白光撕破天空,犹如一个狰狞的破口,要沉静的城市毁灭。

习隽野维持着看天的姿势很久,直到脸上出现了小虫子爬过似的痒意才回过神,抬手一摸,居然是流下的眼泪。

他眨眨眼,眼睫湿润,更多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习隽野愣住,他是个大男子主义的直男,接受到的理念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男生哭就和下跪一样,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他赶紧用手擦了擦脸,可是手中的水渍越来越多,眼睛越来越湿,它们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流下,很快打湿了这个面庞。

习隽野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的内心明明没有情绪波动,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拿着易拉罐儿的手微微颤抖,偏偏倒倒地起身要拿纸巾擦脸。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来电人是妈妈。

这个时间点是晚上十一点,习母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点上给他打过电话。

习隽野的眉心一跳,咽了咽唾沫,接通电话。

他没来得及开口,听到的是习母的哭声。

“妈?你怎么了?”习隽野的不安扩大了,太阳穴跳,心脏也开始加速。

“轰隆———”震耳的雷声响彻天际,犹如恶魔在咆哮。

习母在那边哭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情绪,哽咽着说:“儿子,妈妈现在在医院。”

习隽野现在听着“医院”二字就反射性的神经紧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好像染上艾/滋了……”习母崩溃的哭泣,声音带着强烈的颤意和惊惧。

闪电划破苍穹,骤然一瞬的光线照亮了习隽野惨白的脸。

习隽野冒雨赶到医院时,习母坐在椅子上还在哭,双眼又红又肿,看到儿子后更加绷不住,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想去抱她,又顾忌着自己大概率染病的身体,只能强忍着和习隽野保持距离。

HIV的传播方式习隽野比习母更懂,他径直来到她的身边,过来的路上衣服打湿了,身上滴着水,每走一步都在瓷砖上留下脚印。

习隽野的剑眉紧蹙,眼眸幽黑,散发着冷气,“确诊了吗?”

习母摇头,抽泣地说:“刚检查。”

习隽野忍着情绪,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习母忍了忍,崩溃地捂着脸,嚎啕大哭,“那个畜生,他是个同性恋。”

展开全部内容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