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威仪天生皇子怒，谁言皇家无亲恩

庆儿走了，她走的那一天福茂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去送送她。趁着永璇睡午觉的当口儿他跑去了东华门，那里是出宫宫女所通行的地方。今日出宫的女子很多，有的欢喜有的悲郁，各自都有着自己的心情。福茂在众多宫女中寻找着庆儿的身影，忽然在门口排队等候查验文书的队伍里看到了庆儿。

“庆儿姐姐！”福茂跑了过去。

庆儿转过头看到是福茂来了原本悲怆的脸上立刻洋溢出一丝希望，“福茂，是八阿哥让你来的吗？他让我留下来了吗？”

福茂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惦记着能不能留在宫里，他微微的摇摇了头说道：“没有，是我自己想过来送送庆儿姐姐的。”

庆儿又一次的失望，她淡淡地一笑说道：“没想到连你对我都尚有一份情在，可是八阿哥……”说着便落下了失望痛心的眼泪。

福茂看到庆儿伤心也不由得心痛，“庆儿姐姐，您出宫去后可要自己保重啊！”福茂不知道该如何临行嘱托，只能一再的让庆儿保重。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队伍渐渐的往前挪动，到了庆儿这儿的时候，守门的侍卫伸手说道：“你的文书。”宫女出宫都有内务府签发的公文，核对之后才能出去。庆儿将文书交给侍卫，侍卫核对了身份又检查了包裹，然后说道：“行了，走吧。”

庆儿把检查好的包裹收拾好，然后依依不舍的回眸望了一眼这红墙黄瓦的深宫，她留在这里的不仅仅是她的青春年华，还有她的……庆儿不敢再想，扭头便快步走出东华门。

“庆儿姐姐，保重啊！”福茂追出几步大声说道。

“喂！喂！小公公，你不能出去！”侍卫拦住了福茂。

福茂退回东华门内，目送着庆儿离开。突然他看到来了两顶轿子，一个三十多岁面目和善的男子走到庆儿面前，拱手行礼问道：“请问可是庆儿姑娘？”

庆儿回头看看这人，点头道：“正是。”

那男子忙面露微笑说道：“在下李林河，特地来接庆儿姑娘回家的。”

“李林河？”庆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这时候后面一顶轿子里走出一个老太太，庆儿一见便扑上去叫“娘”。那个老太太在庆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庆儿又回头看了看李林河，然后就上轿走了。

福茂见了心道：想必那个李林河就是李谙达的侄儿了吧？看上去挺面善的，希望将来能对庆儿姐姐好吧。他抬头看看时辰，“哎哟，八阿哥要醒了！”他忙跑回了阿哥所。

永璇刚起床唤福茂却不见人，这会儿正喝着茶坐在那里等着他回来呢。福茂一进门就看到了永璇有些生气的坐在那里，于是忙跪下说道：“奴才伺候八阿哥。”

“伺候？”永璇瞟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杯子说道：“这茶还是我自己个儿倒得的呢！你跑哪儿去啦？”

“回主子的话，奴才……奴才去了东华门。”福茂不敢欺瞒只好照实说。

永璇皱了皱眉头说道：“无缘无故你跑去东华门干什么？”

“奴才……奴才……”福茂抬头看看永璇又低下头说道：“今天是庆儿出宫的日子，奴才去送送她。”说着便拜了下去，“奴才知道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诺私自离开犯了大错，请主子发落！”然后就静静的趴在地上等候永璇的发话。

只听到永璇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福茂微微抬头看他，永璇脸上本来的不悦已经没有了。于是便站了起来，垂手站在一边。永璇喝了口茶后问道：“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怨我？”

福茂想了想庆儿当时说的话，庆儿只是唤了声“八阿哥”，之后就没有再说下去。“庆儿姑娘没有怨主子。”

“唉～～”永璇摇了摇头道：“怎能不怨？就算口中无怨，心中却是……”永璇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来踱了几步说道：“算啦，希望今后她能过上好日子。”

“奴才看见有个叫李林河的人来接她，似乎就是李公公的侄儿。”福茂说道：“那人看上去还挺面善的。”

“嘿嘿，这老小子倒是挺识趣的。”永璇听了面露合意似的点了点头。

福茂见永璇心情好了一点便问道：“奴才想问主子，为什么会选中李公公的侄儿呢？”这个问题是福茂一直想问的，只是以前都不敢问出口。

永璇穿上袍子，说道：“上回出宫曾经去过李谙达的家，见过他侄儿。人还不错，挺老实的。想必庆儿跟了他也能过上好日子。”永璇穿好了袍子转身对福茂说道：“福茂，过几天就是皇额娘的千秋寿辰了，定然有庆典，热闹的很！到时候我带你去。”

“奴才？”福茂看看永璇，问道：“以往不都是李公公陪着主子去的吗？”

永璇笑了笑说道：“李谙达年事已高，也该歇着啦。往后像这些场合你就跟着我去了。”

“嗻，奴才谢主子提拔。”福茂忙跪下磕头谢恩。

“提拔？”永璇笑了，“这也算提拔？哈哈～～”他戴上小帽儿说道：“走吧，约了十一弟下棋。今天非要杀他个片甲不留！”说着就带着福茂往御花园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敬事房的太监，几个太监由一个首领太监带着往这里走，看到永璇便下跪行了礼。那个首领太监看看永璇身后的福茂说道：“八阿哥，奴才今儿个是来给章福茂检查的。请八阿哥行个方便。”

永璇看了看那个太监，问道：“检查什么？”

那太监笑了笑说道：“敬事房要刷茬了，所以要仔细检查。”

“两年前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又来查什么？”永璇不耐烦的说道：“你们敬事房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哪？”

“哎哟，八阿哥怎么这么说呢？这可是宫里的规矩呢。”那个太监陪着笑脸说道。

“我呸！”永璇啐了那太监一口，说道：“少跟我在这里讲规矩！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年五哥一句话就给他的随身太监免了这档子事儿。哦，到了我八阿哥就不行啦？”永璇说着就生气起来。那太监见了忙跪了下来，永璇走过去指着那太监的头骂道：“同样是皇子，为什么我不行？我身边统共就这么一个值得相信的奴才，给你们带去再割一次？谁伺候我？”他指着太监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说道：“是你？还是你？不怕死的就跟来呀！”永璇越说越生气，他又转向那个首领太监呵斥道：“我告诉你！别不把我八阿哥放在眼里，就算在皇阿玛眼里我是个不成才的儿子，但也还轮不到你们这帮子奴才来欺负我！”

那太监见八阿哥生了大气，也知道八阿哥的脾气便说道：“奴才怎么敢这么做呢？八阿哥言重了，奴才只是照着规矩办事儿……”

永璇蹲下身子直愣愣的瞪着那太监说道：“要检查是不是？我告诉你，八年前我就亲自检查过福茂，真真儿是个太监。还需要查吗？”说完他站起来对着后面手捧册子的太监说道：“把册子拿来！”那太监看看永璇不敢动，“拿来呀！”永璇吼道。小太监架不住永璇的威仪便捧上了册子，永璇拿过册子用笔在“章福茂”一栏下面写了个“免”字。然后就把册子扔给了那个首领太监，说道：“告诉赵顺来那老东西，如果他不服就让他来找我！”永璇转头对福茂说道：“福茂，我们走！”

“奴才送八阿哥！”几个太监跪在地上送走了八阿哥。等他们走远了才敢起来。那个拿册子的太监问首领太监道：“公公，这行吗？”

那首领太监瞪了小太监一眼骂道：“什么行不行的？主子说行就行！万一惹毛了这位主子，你担待还是我担待？八阿哥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都给我记住喽，就说给章福茂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免了刷茬。谁要是敢多说一句，看我不收拾他！走吧！”

福茂跟着永璇走了没多远，突然哽咽着哭了起来。永璇听到便转头问道：“你哭啥？”

“回主子的话，刚才主子替奴才说话，奴才想来便是感激。”福茂看到刚才永璇如此为自己确实心存感动。

“嘿嘿。”永璇笑了，“猴儿崽子，倒挺有良心的。行啦！别哭啦！以后给我好好当差就是了。”永璇继续往前走，其实刚才他发火并不全是为了福茂，而是为了给自己争个面子。同样是皇子，虽然他无心那个金銮宝座但也不能太窝囊了。没想到福茂竟然会如此感动，永璇心里面刚才的余怒这会儿全都没了。

来到御花园钦安殿南边的万春亭，这时候十一阿哥永瑆已经等候在那里了。永瑆已经十七岁，长得眉清目秀一幅稚气未脱的样子。他一见到永璇便生气地说道：“八哥，你晚了。叫我好等。一会儿你可要让我几个子儿。”

“行行！没问题。”永璇坐了下来说道：“刚才碰上一件戳心窝子的事儿，耽误了时辰。”

“什么事儿啊？”永瑆好奇的问道，“能把八哥气得忘了时辰？”

永璇摆了摆手说道：“不提也罢。咱们下棋吧。”说着就摆上了棋子儿。

永瑆笑了笑说道：“师傅说过，下棋切忌心浮气躁，不如八哥先尝尝我带来的莲子茶，降降火、静静神，免得一会儿输了找理由。”说着便吩咐站在亭外的一行随从道：“双喜，沏碗莲子茶来。”他又对永璇说道：“八哥，若是这次我赢了你，你可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嗯？什么要求？说来听听。”永璇笑道。

“这个嘛，一会儿赢了再说也不迟。”这时候一个宫女端了莲子茶来，永瑆便道：“这是杭州知府进贡的，前几日我去额娘哪儿额娘赏我的，味道不错。”

“是吗？那我试试。”永璇双手接过那个宫女递来的莲子茶，无意间抬眼一看。永瑆的侍从他都认得，而这个宫女却从未见过，只见她面容圆润、双眸如杏，虽说不是很漂亮但也别有一番味道。那宫女奉了茶后便退下了，永璇这才问道：“这个宫女好面生啊。”

永瑆解释道：“我这里有一个宫女今天放出宫去了，内务府就调了她来。她叫纪双喜，先前在御花园当差，前几日才到我这儿来，做事儿挺合我心意的。”永瑆说着便微微一笑。

永璇从弟弟的笑容中似乎看出了几分隐意，便笑道：“我看十一弟你似乎挺喜欢她呀。”

永瑆立刻脸上一红，说道：“哪儿有的事儿？八哥别拿我开玩笑了。”说着竟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纪双喜。

永璇哪里看不出永瑆心里的小九九，只是不说罢了。“对了，不是说朗秋也来吗？人呢？”

“四姐姐说身上懒懒的，想睡觉。我看是春困，所以就没让她来。”永瑆摆好了棋局。

“身上懒懒的？”永璇皱了皱眉说道：“是不是病了呀？别看这几日天气和暖，但早晚还是阴冷的很呢。你也不问问传太医看过没？”

“我问了，四姐姐说不碍事儿，打发我走了。”永瑆下了第一个棋子儿。

永璇接着走了第二个棋子，“不成，还是得看看。”他转头吩咐福茂：“福茂，去太医院请位太医，带去四格格哪儿瞧瞧。”他对着永瑆说道：“过几日便是皇额娘的千秋寿辰，若是这当口儿得了病，岂不是又要落其口舌？你又不是不知道皇额娘不喜欢朗秋。福茂，快去吧。”

“嗻。”福茂忙跑着去了。

永瑆叹了口气说道：“不就是和四姐姐的母妃有那么一点点儿过结吗？现在纯惠皇贵妃也已经去世了，何必如此针对四姐姐？我看皇额娘是吃饱了撑的。”

“喂！说话小心点儿。”永璇皱了皱眉提醒道。“你既知道其中关系还说这等话来？若是传到坤宁宫去，不是给四妹妹惹麻烦吗？”

永瑆伸了伸舌头道：“那不说就是了。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千秋寿辰，我一步都不离四姐姐。八哥，你呢？”

“我？”永璇笑了笑说道：“你也知道皇阿玛既喜欢朗秋，又讨厌我。我若站在她边上岂不是添乱？到时候让福茂跟着四妹妹便是了。一有什么事儿就让他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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